“不会的!不会的!”妹妹冲我咆哮,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蹲下来,使劲儿把我往她背上拉。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把我拖了上去。她背着我,整个人摇摇晃晃,嘴里却念着:“姐姐,幸好我比你高。”那天后,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我常常感叹,血浓于水,生命中有妹妹与我见证岁月,足矣。
伤了你的心
毕业时妹妹主动签约到老家一所中学。我感到意外,她完全可以留在省城,但想到老家的父母需要人照顾,我自私地没有反对。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爸爸和别人做生意被骗了,赔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了一笔债。我正在外地读研,妈妈给我电话,劝我停止学业,找份工作。“你妹妹太辛苦了,放假了也不能休息,白天赶场一样地给人补课,晚上还要在夜校代课,半夜才回家。”我很惭愧,妹妹每天和我通电话,可从不说不好的事。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现实的残酷。我丢下正在做的实验,匆匆回家。
在我回家的第二天,妹妹拿来一张存折,“6万元,救急够了。姐姐你不能退学。”就靠她和一家夜校签的三年合同预支的薪水,我得以继续上学。
如果没有妹妹,这个家会怎样?我会怎样?我无数次想这个假设。也许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姐姐。
我们唯一一次吵架,是为她的婚事。她在重点中学教书,容貌和家世都不错,给她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可她偏偏选了同校的历史老师小寇。爸妈很生气,虽然对方相貌人品都不错,但家在深山里,父母多病,还有几万元的债务。
爸妈和妹妹闹得很僵。一向顺从父母的她这次表现坚决。为了这事,我特意回了一趟家,最终和父母一起举起反对的大旗。父母是为妹妹好,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是他们的亲身经历。我也走进了围城,看过爱情与贫穷的搏斗。
妹妹显然没想到我会站在父母这边。那晚,我找到小寇,劝说他放手。妹妹闻讯赶到,当着我的面挽着对方就走,决然而勇敢。我们很久都没联系,认定是对方伤了自己的心。偶尔的电话里,也只说父母的情况。倒是爸妈,有时会告诉我那个男孩子又来家里了,很勤快懂事,对妹妹对他们都很好。我的心隐隐作痛。
最好的幸福是平凡
妹妹结婚前夕,我还是回去了。既然是她爱的,我也应该喜欢。出嫁的前晚,我们像小时候一样,睡在老屋的那张床上。
那晚才知道,上大学时妹妹爱上过外省的一个小伙子,考虑到照顾父母更方便——因为我是肯定不会回去了,她自然分手选择回老家。妹妹还说,姐,其实最初选择小寇不光为了自己,你想,爸脾气不好,妈身子不好,这么多年来无论我们怎样努力也填补不了没有儿子给他们带来的遗憾。小寇这人孝顺,脾气也好,会对爸妈好的,那样就等于他们多了一个儿子。我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第一次发现我其实并不了解她。一直以来她倒更像姐姐。奥斯丁说过,人的一生都在为一些不确定的东西在努力,而我和妹妹为了父母的笑脸和期望努力。无疑,妹妹做得更好。
那天我看到很久以前的一部电视剧《姐妹》,泪流满面。我给她打电话:你怎么不写写我们的故事?她在电话那头笑:“写什么好?又没什么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故事。都平平常常的。”可是我还是决定写写我和她。我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姐妹,30年一起走过的生命里只有那些点点滴滴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了解对方,熟悉彼此的喜怒哀乐。我们互相印证着对方的记忆,当老去时,我们可以一起坐在摇椅上,苦难的回忆也变得美好。
我写这些,不过是为了对她说:妹妹,生命中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