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皇后何种过愆,既存名号,当以后仪入葬。如果此事不据理以争,真让后世讽笑朝中无人了。没过几天,御史李玉鸣的奏书飞马传至热河行宫,言称上谕中遗漏了最重要的一节,即应为大行皇后服三年国丧!乾隆读毕此折,顿时目露凶光,下令把李玉鸣革职锁拿,发往伊犁戍边。
李玉鸣刚一露头,即遭当头一棒,群臣惊悚之余,再不敢对丧仪指指点点,只得老老实实按谕旨办理。可怜堂堂的大清国母,空负一顶辉煌的凤冠,死后竟以妃礼安葬,当真是死不瞑目了。更为悲惨的是,死后连个单独的墓穴也没有,只好借宿于纯惠皇贵妃的地宫之中。
不仅如此,每当清明、冬至、忌辰等祭祀时刻,一般妃嫔的灵前尚且香烟缭绕,祭品不断,独那拉氏的灵前冷冷清清,无人问津。一朝失宠,竟然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一缕孤苦幽怨的阴魂无处依附,遂游荡于无生无灭的永恒中。
那拉氏的悲剧,早在乾隆的第一任皇后富察氏死后即已蒙上了不祥的阴影。乾隆十三年(公元1748年)三月十一日,富察氏突患寒疾,崩亡于回銮途中的德州地界。皇后猝然崩逝,乾隆悲恸欲绝,和泪写下“一天日色含愁白,三月山花作恶红”等令人肝肠寸断之句。在将钟爱的富察氏谥为“孝贤”皇后以后,乾隆就已在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今世再不册立皇后,以慰孝贤皇后在天之灵。
按照大丧仪的规制,乾隆辍朝九日,缟服十二天;妃嫔以下,皇子并其福晋一律缟服服孝;亲王以下,凡有顶戴花翎的满汉文武大臣百日内严禁剃头,二十七日内不准婚嫁、筵宴、优乐;京中军人及其百姓,男摘冠缨,女去耳环。违者,杀无赦!
当孝贤皇后灵柩由通州抵京后,先行抵京的乾隆一身缟服亲临长春宫祭奠。皇后梓宫移殡景山观德殿后,乾隆又身着缟服亲临祭酒三爵。此后初祭礼、大祭礼、满月礼、百曰礼、暂安礼、周年礼、二周年礼,乾隆无不素服亲往,酹酒致祭,直至孝贤皇后入土为安,煊赫飞扬的盛大丧仪才随之尘埃落定。
孝贤皇后死后不到一个月,湖广总督塞楞额竟无视“百日之内严禁剃头”这一血腥的禁令,悍然带头剃发。乾隆闻讯,天威震怒,下令将塞楞额赐死,后来又借口地方官员不上表奏请赴京叩谒大行皇后梓宫,将各省督抚、将军、提督、都统、总兵或降低或削去军功记录,一口气处分了五十余人。
就在乾隆借着皇后死去这股狠劲,把大小臣子们折腾得寻死觅活、人鬼莫辨之时,当朝太后——乾隆的生母钮祜禄氏却日益不安起来:一身系天下之安危的皇帝,怎么会为一个女人疯狂到如此地步?皇后之死固然令人忧伤,但人死不能复生,怎么能够把一腔愤怒泼洒到无辜的臣子们头上?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一旦把这群貌似恭顺的羔羊们逼到绝路上,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尽快把儿皇帝自悲恸的漩涡中拖出,维系四海民心,钮祜禄氏决定以最快的速度为儿子物色一位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