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07 14:06:44 文化
“不是外人,不用客气。何绍棠查房去了,我给她打过招呼。一会儿,她就过来了。你好好跟着她,会学到许多东西的!”
“我一定跟何老师好好学!”想起何绍棠,我的心莫名其妙的狂跳。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也可以来找我!”
“冯伯伯,我初来乍到,您看我应该注意些什么才好?”
冯主任想了想,对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我有些诧异:“什么故事?”
“这个故事,是邱院长在一次会上给我们这些主任医师讲的。我觉得你们年轻人听听会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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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冯主任给我讲了一个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故事。
有这么一位医生,他在急诊室值夜班,接到一个车祸受伤的病号,病人已处于深度昏迷。凭着职业习惯,他一眼就看见病人的右耳在向外渗血,很明显,这是后脑受伤引起的脑积血表象,根据他的经验,这种病人抢救过来的可能性很小。
但他还是很快让护士给病人输上液,安排做脑部彩超。彩超证实了他的猜想。根据病人后脑受创程度,即使立即开颅导血,病人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病人的妻子,手指甲几乎掐他肉里:“大夫,求您了,救救他!俺不能没有他――”
他没说什么,给病人使用了加倍的强心剂,止血针。他还让人找来冰块,放在病人的头部周围,给病人降温。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病人的最后时分,他陪着度过的。他按压病人的胸腔,一直到心电图的曲线变直,这个时候,与其说在抢救,倒不如说在履行一种过程,或者说给悲伤的病人家属送去最后的一点慰藉。
病人蒙上白布推出抢救室。他长吐了口气,洗了手,到办公室冲了一杯菊花茶。夜还有很长,不喝茶是熬不过去的。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已经麻木了。
他刚想点上一根烟,有人敲门,他走过去,看见刚才还歇思底里哭叫的那个女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男的七八岁,女的十多岁,女人猛地把两个孩子一拽:“跪下!谢谢叔叔。”两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他忙上前扶起孩子,捉住女人的胳膊,愧歉万分:“大姐,这怎么敢当,我、我又没有把大哥救过来――”
女人擦了下红肿的眼圈,说:“大夫,您已经尽力了。我看到了,我和孩子都很感谢您……”
女人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她用袖子擦了擦,凄苦地朝他一笑,牵着两个孩子走了。
他直愣愣地竖在那儿,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心灵受到了许久未有过的震动和撞击。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人生观发生了改变。他开始重新思索生命的价值、社会价值和人性的真正需求。
他拾起荒废已久的书本,专心做起了业务研讨。他还报考了省城一家权威医院的硕士研究生,每周开着车来往于省城和县城之间。他认真地对待每一个病人,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他绝不放弃。
几年下来,他成为医院名副其实的技术精英,几项重大医疗成果都得到了省、国家级专家的认可和肯定。而且,由于他严谨的工作态度和对病人独特的亲和力,2001年,卫生部授予他“全国卫生系统先进标兵”称号,这在医院五十年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有人获此殊荣。
在一次报告会上,他没有洋洋洒洒讲述自己的功绩,他向在场的千余名同行讲起了当年的那个故事。他说,这些年来,他一直无法忘记那个女人――忘记她那双噙满泪水的眼闪现出的无奈和忧伤。那双眼睛让他心疼,让他汗颜,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都没有理由无动于衷,没有理由不去思索自己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听完这个故事,我的眼圈莫名其妙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