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终究是自我欺骗,即使我再怎么把我无耻的欲望形容得天花乱坠,也终有欲望与现实坦诚相对的那一天。那一天出现在拉克丝的毕业庆典的日子,同时也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请原谅我吧,海伦娜女神!原谅我在拉克丝生命中如此庄重的一天里产生了史无前例的可耻想法——只因她那日竟乐于在几千校众和贵族面前展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而我竟为此疯狂的嫉妒着!实际上,她不过是穿着纯白色的水手服,在观众面前跳了个毫不越矩的舞蹈而已。我记不清她跳的究竟是德玛西亚舞还是古艾欧尼亚舞,因为我目之所见和我心之所念完全是两个世界:在舞台上,美丽的拉克西安娜·克朗加随着旖旎的灯光变换着绝妙的舞姿,她在跃动,在旋转,在把她全部的青春活力奉送给看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们;在我的脑海里,她却在萤火虫般的幽暗小灯下支起下巴,侧过脑袋,用迷离煽情的目光凝视着我。她迷人的曲线在晦暗中若隐若现,半遮半掩的水手服成了我窥探秘境的唯一的阻隔;她的两条修长的腿不安地磨蹭着,洁白的半宽松的短裤内侧,我可以看见一片销魂蚀骨的阴影……请原谅我!原谅我啊!理智拼命的要我去拒绝,理智真的无比强硬地要求我拒绝掉这赤裸裸的诱惑,我也曾无比渴望忍耐下这股火焰——然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那时有多少人注意到我在谈笑风生中突然因我妹妹的出场而哗然变色,可那些似乎是不存在的来自背后的指责,却几乎像我心中的欲望一样强烈。“一个乱伦者!”“不配为德玛西亚之力!”“丢光了卫冕家族的脸!”这样的指责声如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脑海。我几乎可以想象到我当时狼狈的模样:面色惨白,却痛苦的克制什么似的咬紧嘴唇;身躯神经质般的痉挛着,紧紧贴在座椅上,仿佛在抵触每一寸的空虚;双手紧紧捏住扶手,几乎要把那块可怜的木头抓得稀碎。
“盖伦?”是嘉文的声音,我僵硬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突然发疯了似的冲出大歌剧院。嘉文毫无恶意的关怀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终于使我认清了我丑恶的真面目,让我拼命想找个阴暗的无人的角落去忏悔我的罪恶。难道我的“爱”是伟大的无私的纯洁的吗?难道我还可以这样认为吗?不!我不能够再进行自我欺骗了!倘若我可耻的欲望有一星半点的堂堂正正,我就不会这般仓皇狼狈地逃出大歌剧院了!大歌剧院里的年轻人在做什么呢?他们在毕业典礼上惜别过去展望未来。而我在做什么呢?我在龌龊无耻地意淫着我妹妹淫荡娇憨的模样!我不是一直想证明我的爱是值得称颂赞扬的吗?那么去啊!去大方优雅地走上舞台,给她一个吻手礼,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向她求爱啊!我难道会有这样的勇气吗?不,我没有,我能做的只有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艰难的用我的可耻的道德观抵御着现在我所想的来谴责我自己的话!
如果,理性真的有一时刻战胜了臆想;如果,伦理真的有一刻驯服了欲望——那么这些脆弱的胜利果实,连拉克丝的倾城一笑都经受不住,便彻彻底底地分崩离析。
“哥哥。”她快乐地向我跑来,“我跳得好吗?”
“当然。”我温柔地笑了,“很好,很好,很好。”
六、拉克丝。拉克丝。拉克丝。
由拉克丝的十八岁生日带来的新的麻烦摆在了我的面前:我不得不应付年轻贵族们恬不知耻的求婚。这些纨绔子弟,不管品行多么恶劣、相貌多么丑陋,都敢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来骚扰我们,似乎认定了“拉克丝一定会当他们其中一个的妻子”这一真理,便前赴后继地投入这场不需要本金的豪赌。而他们永远都不知道的是,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我的意见上,他们天才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我不是在阻挠拉克丝出嫁,即使我再爱她,我也知道她终究是会离开我的。但以拉克丝的监护人和所有者自居的我,往往会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些求婚者。表面上我在浪里淘沙般寻求一个德才兼备的妹夫,实际上,我却总吹毛求疵地挑出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即使它的存在根本不会影响拉克丝与他相处。
有一次,为了体现我不是专断独裁的兄长,我也耐心的询问过拉克丝的意见。起初,她缄默不语,微微垂头,我以为这是她少女的羞怯在作怪;而当我再度开口时,却得到了出人意料的暴躁回应。
“你就那么想我出嫁?!”她几乎歇斯底里地对我咆哮,而后,她稍稍平静下来,“我是说,我只会嫁给我想嫁的人。”
我的血液顿时以一种舒爽的速度在血管里疾行着,但我不能表现出我的喜悦,我坚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承诺道:“你不愿意,我必定守护你的意愿。”她是暂时不会选择夫婿的,这就足以让我欣喜若狂了。
得到拉克丝的明确回答后,我终于摆出了“卫冕之主”(父亲已经在信函中说让我全权处理家族事务了)和“拉克丝的兄长”的架子,用极为严厉的态度轰走每一位求婚者。暴力的方式总是最有效的,几日之后,再也没有不识好歹的贵族来找不自在了。大街小巷里流传的皆是拉克丝的归属的流言蜚语,我沉浸在守护住最珍视之人的喜悦之中,对这些可笑的猜测置若罔闻,这些天花乱坠的话还是嘉文告诉我的。
“你可不知道,我才巡视边境一个月吧,回到光明城就被他们吓傻了——拉克丝居然要嫁给诺克萨斯的荣耀行刑官?另一个酒馆里的版本是拉克丝仰慕‘探险家’伊泽瑞尔,早已和他私定终生,盖伦·克朗加只好帮助妹妹推掉婚约;最可怕的是一个同性恋酒吧里的人说的,拉克丝喜欢菲奥娜·劳伦特,私奔已经指日可待了!”嘉文夸张地说着,双手比划个不停。
我还没听完,就一口朗姆酒喷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
“照我说,这些人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他们有没有人说我和拉克丝有奸情?”
“那倒没有。”嘉文瘪了瘪嘴,“不然他们的舌头早就被我割下来了。那么老朋友,你打算怎么安排拉克斯的婚约呢?”
我愣了愣,敷衍地回答:“她还小。”
如果你如当年的我一样,只把“人言可畏”四个字当作一句玩笑,那就大错特错了。诚然,游吟诗人浮夸的笑话总是不足为信的,但这不代表这些话不会给人以启发,更不代表这不会酿成如他们所预料中的某个最终的结果。我若当年就明白这些,也许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在我放任可笑的留言在市井间传递之时,国王——也就是皇子嘉文四世的父亲嘉文三世大帝——被这些奇思妙想撩拨了某根神经,他突然决定要插手拉克丝的婚事。
“您是说……您希望拉克丝尽快结缔婚约?”在某日晨议后,国王将我单独叫到了花园。
“为妹妹寻找一个合适的归宿,这也是一个哥哥所希望的事。”国王说,“我想我明白你的用意。我反复思虑,拉克丝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不用考虑一些不必要的感情的隔阂。”
“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头雾水,既紧张又害怕。
“盖伦,你一点都不像你的父亲,他耿直且从不在我面前掩饰心意。”国王笑了,“你拒绝了那么多贵族官宦的求婚,又在市井间散布了那么多流言,为的也就是今天这一刻吧。”我刚想反驳什么,国王立刻摆手打断了我,“光盾与卫冕结亲,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你其实不必大费周章,以拉克丝的身份想得到储妃之位,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拦。”
这一刻,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贯入我的身体。我恍然大悟,国王要对我说的竟然是、竟然是要让拉克丝嫁给嘉文!一瞬间,千言万语涌到我的喉头,却在国王慈祥而了然的笑容下发不出一个音节。我竟毫无反驳的余地,国王的话是如此的符合逻辑,仿佛把我深沉的心机洞悉的一清二楚。从我一开始替拉克丝推掉所有的求婚,到放任流言蜚语在市井间传播,再到近日以久违嘉文为由频频招他作客,居然都成了我一环接着一环的算计,为的就是引起国王的注意,让国王下旨把拉克丝指婚给嘉文!哦,多么天大的误会,我成了一个阴谋场里的跳梁小丑,国王笑着答应了我的目的,又暗暗警告我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样。可是,我竟无法反驳,难道我要对国王咆哮,我之所以拒绝所有求婚者,是因为我爱拉克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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