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28 10:10:58 文化
小凌河水缓缓地流着,在大山的拐弯处绕了个弯,圈出一个五六十户人家的小村。这取名水弯的小村依山傍水,却不富庶。离县城远,离乡政府所在的凌水大集也有二十多里路。交通不便,人也落后。
可这小村人好听新闻、扯闲篇,讲东道西。只不过新闻必须是本村及附近的新闻;故事必须是本村人或相识人的故事。直到现在依然如此。那么,就让我讲一段本村的新闻和本村人的故事吧,做为老少爷们儿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水弯村传出一个新闻:才死了一百天丈夫的小秀妈要嫁人了。
水弯村的东头是一座低矮的三间房,用碎石块垒成的院墙不高,院子里却很洁净。小院的西隔壁是水泥到顶的五间正房和东西各两间厢房组成的四合院,威严的红砖院墙和黑漆铁大门显示着主人的富足。这两院住着的是李大权、李大奎叔兄弟二人的遗孀,老寡妇玉香和新寡妇淑珍。
此刻,淑珍正坐在三间小屋的炕上低声抽泣。
今天,是大奎的百日。不管生前怎么着,总算是二十多年夫妻一场,哪能不伤心、不掉泪。
哭,尽管是真心的哭,可淑珍早已铁了心,明天就再嫁。对方是凌水镇上的一个铁匠,三年前死了老婆,只留下一个十八岁的儿子。半月前,他们俩经介绍人一说合,都没意见,日子就订在大奎百日后的第二天。
这消息一传出来,可成了水弯村的重大新闻。村里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妯娌寡妇玉香说的更蝎虎,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哼,谁不知道她,当姑娘时就不正经……”
“这娘们都四十来岁了,男人才死两天半就受不了了……”
“看人家老魏大妈,过门一个月就死了丈夫,硬是过了四十来年,如今不也子孙满堂了吗?”
“你知道吗,她男人是咋死的?”
话,越来越下道,越来越离谱。
这些话,淑珍不一定都能听见,可她心里清楚,寡妇难过,玉香就是前车之鉴。不过,她可不愿象玉香那样不顾廉耻地混下去。走,就象模象样、名正言顺地走。“不是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吗?我不等它是非来就走。”
这是淑珍的心里话,可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男人死了,她有一种轻松感。这些年来,也真难为了她呀!
淑珍的丈夫叫李大奎。名字响亮,却窝囊的可怜,三锥子扎不出血来。淑珍刚嫁给他时才二十岁,象个假小子。虽说不上漂亮,可那成熟了的匀称身段,丰满的胸脯,黑里透红的脸上涣发着的青春活力,再加上银铃似的“咯咯”笑声,对男人不能不说有一种诱惑力。她当过妇女队长,又是“四清”中刚刚纳新的党员,在当地也算个人物了。对于她能嫁给矮小猥琐大她七岁的李大奎,确是个谜。这谜,直到他们的闺女小秀三岁,公社闹起了红卫兵,乡亲们才似懂非懂地解开。
那年秋天,淑珍正和队里的妇女们在场院上搓苞米。公社中学一伙戴红胳膊箍的男男女女押着村里一个富农老太婆——一个戴帽坏分子,敲着锣走来。她惊异地抬头望去,那老太婆七十多岁了,皱纹纵横的脸上顶着蓬乱而花白的头发,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纸壳牌子,上写坏分子……